裴妙若看了一会,便兴致缺缺地回寝宫睡午觉。
直到夕阳西下,我才被允许放下茶杯。
裴妙若宣我进去,先给了我一巴掌,「本宫这是让你看清楚,何为尊,何为卑。」
我立刻附身长拜,哑着嗓子说。
「娘娘为尊,奴婢为卑,奴婢不敢有丝毫僭越。」
她这才慢悠悠地笑开,「知道就好,本宫想杀你,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。」
我一边磕着头,一边解释最近几日的所作所为。
「公主年幼,刺青又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,奴婢怕公主心生抵触,这才千方百计哄公主放下心防。」
「是奴婢自作主张了,还请贵妃娘娘恕罪。」
裴妙若没开口,我就一直磕着头,直到鲜血染红了地板也没停下。
或许是我的举动满足了她的好胜心,她踢了踢我,「算了。」
「还有月余便是公主的百日宴,本宫想瞒也瞒不住了,你必须弄好。」
「否则……」她一脚踹在我心口,「宫外的狗,可好久没吃过一口鲜嫩的肉了。」
我忍下尖锐的疼痛,连忙爬起来跪好,「全听娘娘的吩咐。」
公主身上的胎记过于巨大,我带进来的长针和颜料经过检查和消毒后,便开始了漫长的刺青。
娘亲曾说过,最易刺青的是正值壮年的男子。
而最难刺青的,是咿咿呀呀的小孩子。
技艺高超如她,也不曾为小孩子刺青过。
我或许是第一个。
烛火下,我在针尖染上颜料,一边轻声逗着公主,一边趁她不注意,把粗长的针头扎进皮肤里。
她疼了,瘪起嘴欲哭不哭,我抄起一块饴糖哄她舔一口,继续重复这项繁杂的工作。
熬过了感染和愈合,一个月后,公主的身上多了只展翅欲飞的凤凰。
裴妙若喜不自胜,和钦天监窜通一气,宣称公主是凰女降临,乃大盛之幸。
先前的体弱,不过是公主尚未驾驭这至尊至贵的命格。
如今公主神智初开,凤凰自然显现。
百日宴上,裴妙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。
皇帝痴迷神道,被哄得把襁褓中的公主封为护国公主。
又把莲贵妃晋为皇贵妃,位同副后。
听说皇后回去后,砸了一整晚殿里的瓷器。
……
裴妙若唤我过去的时候,我正好在收拾长针。
一根一根被擦得锃亮,映出我冰冷的眼。
「谢凝,本宫有要事托付你。」
裴妙若红唇轻启,遣散下人后,忽然解开了衣带。
昂贵的蜀锦滑过她雪白的肩头,露出那朵漂亮的、纯洁的莲花。
只是时隔多年,已然有些失了颜色。
「本宫要你把这朵莲花再纹一遍。」
「不论用什么方法,都必须让它保持最鲜嫩的颜色。」
我娘亲手纹上的莲花印记,是裴妙若受宠的根源。
也难怪她如此着急……
我摩挲着袖里娘亲留下的,淬了毒的长针,俯身应是。
都说放长线钓大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