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意还是人为,怕只有陆父自己心里清楚。
陆父在医院对面开了一家殡葬用品店,卖寿衣、纸钱、花圈,他隔壁就是邻居满家开的熏酱馆。一条龙服务,病轻的撮一顿补补,病重的炼人也方便。
缘分不可言,喜事都赶巧,陆家闺女出生的同年,满家也生了个女儿。
满家属于老来得子,满父幼年染上小儿麻痹症,导致两条腿无法行走,从年轻拄拐到后期坐轮椅。不过还好,他父辈留下一门糊口的熏酱手艺。
那个年代,结婚一半靠介绍,满父到了该成家的年纪,邻居帮忙撮合过几户人家的女儿。但人家多少顾虑他以后生活自理问题,再有就是生育方面,都没看上他,只有陈岚不嫌弃他。
要问陈岚图他哪点,那只能说她自己嘴馋,就乐意吃满家的酱骨架,就这么稀里糊涂绑定了一生。
两人结婚后,日子越过越红火,没多久就怀了一个可爱的女儿。
勤劳人都有个通病,闲不住,陈岚怀孕期间一直坚守在熏酱馆忙活,结果累得早产。孩子生出来比男人手掌大点不多,皮肤薄得像层蜡纸,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,陈岚越看越着急上火,这一着急还没奶水。
陆家听说这事后,让赶紧抱孩子过来,热心肠要帮着奶,咋的也不能饿着孩子。
那是陆启明第一次见到满月,那时候的满月还不叫满月,叫满雪俏。她妈希望她以后能如雪一样白净、俊俏。
三岁的小陆启明好奇地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,又红又小,黑溜溜的眼睛占了半张脸,像一只刚生的小老鼠,皱皱巴巴,丑得吓人。
陆母给他介绍:“这也是妹妹。”
小孩对万事万物都抱有新奇,陆启明也不例外,伸出一根食指,想碰碰婴儿露在外面的小手。谁承想,不如鸡爪肉多的小手,还挺有劲儿,反捉住他的手指。
软得像豆腐似的小手紧攥着,陆启明不敢硬抽,急红了脸,可她就不松手。
大人们笑作一团,说这小丫头长大得成犟了。
南一道街保留着旧时的巴洛克风格建筑,走过狭窄的胡同,四方小院三面围着二层小楼,一条长长的露天走廊串联起十几户人家,住在这儿的都是多年的老邻居。
陆家和满家除了店面挨着,家也挨着,一户门的距离。
陆今安和满月一起长大,成了最要好的朋友,天天赖在一起玩。陆启明和俩小姑娘玩不到一块去,顶多是她俩挨欺负了,他帮着出头。
这样平淡的幸福时光过了两年,陆家又有了新的大事。
90 年代的深圳赶上好时候,一个圈画下去,遍地黄金,各色人怀着发财梦扑上去寻找翻身机遇。
陆母在家带了两年孩子,终于坐不住了。作为那个年代含金量极高的大学生,她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平庸,和陆父商量走出去闯闯。
陆父起初动过心,但细琢磨不是那么个事。他去能干啥,南北殡葬风俗不一样,扎纸人都轮不上他。再说了,陆启明还在读小学,去那边语言不通,再把孩子学习耽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