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动机的声音是轻松了，他的心却沉着。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。若屈海强身后挂着一车货，尚能让拮据的生活稍微宽裕些。那年头，单位也不会管这车是空着回来还是满着回来，反正是司机承包的，按时交上份子钱就是了。

从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中，屈海强辨识到隐约雷鸣，那是从麦田的另一头，贴着地面滚滚而来的。紧接着天色就迅速暗下来，那些刚才还不知在哪儿的云，乌压压地一下聚起来，也没刚才那般酷热难耐了。风开始疯狂地往车里灌。

“嗯，要下大雨了。”屈海强望了望天喃喃道，又看见公路边，远远地，孤零零地站着一棵大树。车开近了才发现，大树洒下的疏影中，站着一个穿着红背心而瘦高的人，身旁放着个大背包。

看见有汽车开来，红背心满怀期待伸出了手，朝他奋力地挥舞。屈海强没理，心想，自己开的是货车，客人？去拦客车吧。想着想着，就从红背心身前开了过去。

不巧树前有一抔疏松的黄土，轮胎碾过之后，噗地一声，扬起了一屁股尘。

屈海强瞥了一眼后视镜，又看到看到了红背心在烟尘中捂着鼻子，失落地扭过头去。屈海强握着方向盘，说：“抱歉，兄弟。”

然而后视镜里还看得见那棵树，一声滚雷就在头上爆炸了。“妈的！”屈海强骂了一声，终于减速，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亮起双闪。他伸头出去，用力按响了喇叭。

红背心见状，顿时抖擞了精神，弯腰手搂起地上的背包，就冲着屈海强的卡车跑来。屈海强宽大的屁股，离开了早已被坐暖的凉垫，帮着将车门从里面打开。他看见一个黑黑的脑门儿出现在椅子下，一个迷彩的背包从扔进来，然后红背心尝试了几次，才跌跌撞撞地爬进了驾驶室。

“谢谢大哥！”屁股还没有坐定，红背心就感激地说，又尝试去关车门，试了好几次，才算锁上。

“得大力点，哈哈！”屈海强笑道，他心想，这人还挺有礼貌的，接着开始打量这位“乘客”。才看清有个黑色的骷髅头，印在红背心上。烈日把两只筋瘦的手臂晒得发红，一件被汗湿的防晒衣扎在腰间。看来是沿着这条路走了好久，难以忍受烈日，才想搭个顺风车的。穿着条迷彩裤，不过不像是军人的款式，军人也不会留这么时髦的发型，扎个小辫子，印个骷髅头。

“椅子下有水。”屈海强一边说，一边缓缓开车上道。红背心拿出水来，拧开瓶盖二话不说，咕咚咕咚灌下了大半瓶，才算是缓过劲儿来。

“去哪儿啊？”屈海强问。

“去乾市。”

“乾市？我也去那里。”

“我看见你车牌了。”

“噢，眼睛还挺亮。乾市……开了今天下午，最快明天中午才能到！”屈海强看了看周围，说：“再开个把小时应该到镇上了，你可以坐小巴回去。我把你送到汽车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