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袍子上绣着看不懂的图,花里胡哨好看得很。布面又软又光滑,轻得不像话。银票用来买新宅,袍子卖掉,足足换回来八亩地。
后来想到要卖箱子,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了。
今年灾荒,生意做不下去,地里也没收成。
连翘爹出门去外乡借粮食,走了有两个月。
亲戚捎信来,说他死在外面了。
把遗体弄回来安葬前,一家老小得先活下去。
连翘娘时不时一阵咳嗽,吐出的痰里掺着血,让连翘的心揪起来。
得找事做。
得赚到钱买药啊。
或者——换点钱也行。
沈连翘爬到院子里大桐树上,把那个箱子抱下来。
没错,是她自己,费了好大劲,藏起了这个箱子。
这箱子倒是十分特别。
它两尺长,一尺半宽,红漆面,看不出是什么木头,却能闻到淡淡的香味,提神醒脑。
连翘藏起这口箱子,是想找到亲生父母。
到底是谁,把她用这个箱子装着,丢弃在沈家门口呢?
既然肯用袍子裹着,还是有一点疼爱吧。
卖了箱子吗?
卖了,就失去关于身世的最后一点念想了。
不卖,要么一家人饿死,要么去做妓女。
沈连翘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,抱着箱子出去。
当铺的伙计仔仔细细把箱子看过一遍,又眯着眼敲打,半晌忽然一惊,请大掌柜出来。
掌柜也是这么看看敲敲,目光停在箱底雕刻的小字上,犹豫一刻,把箱子推出来。
他的神情又恐惧,又敬畏,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。
“对不住,铺子小,咱们收不起这个。”
沈连翘又把箱子推回去,努力眯眼笑。
都说她笑起来最好看,她也从不吝啬多笑笑。
做人还是得脸皮厚,脸皮厚些好办事。
“掌柜再给瞧瞧,穷人家没什么好东西,换口饭吃而已。”
掌柜的神情和缓了些,目光停留在沈连翘脸上,很久才挪开,犹豫着,最终仍是摇头。
“对不住了姑娘。”
被拒绝过两次,就没有再谈的必要。
脸皮厚不是死皮赖脸,还是走吧。
沈连翘抱着箱子离开,跨过门栏时,那掌柜又唤她回来。
“姑娘还是回家吧,”他劝道,“洛阳城十七家当铺,没人会收这东西。”
没人收,自己要。
连翘抱着箱子走出当铺。
暮色四合,周围有些暗。
刚转过巷子,就见前面站着不少人。
“沈连翘是吧?”为首的男人手握绳索走过来,“你哥把你卖了,跟我们走吧。”
沈连翘呆呆怔住,双腿发软勉强后退。
她记性好,今日在妓院时,见过这男人。
他是龟公,专管教训女人、看场子的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你哥,沈大河,把你卖了。”这龟公膀大腰圆,把沈连翘往墙角逼。
她怀里抱着的箱子掉在地上。
箱子结实,没碎。
“卖去哪里?”沈连翘的声音有些颤抖,她要多说几句话,伺机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