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知道小璐在睁开眼的一刹那看见了什么，很可能她是在做恶梦，而我很不幸做了她梦中恶魔的化身。只听她尖叫一声，双腿猛蹬，两只脚颇有点佛山无影脚的味道，在我肚子上连踢带踹。踢得我一个趔趄向后摔倒在对面卧铺上，头还狠狠地磕在了上铺的角上，痛得我也跟着大叫起来。

幸亏这节车厢人并不是很多，只有一个过路的乘客停下脚步，很惊讶地向里边瞧过来。

小璐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，面色惊慌的想站起来，动了一动，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，又缩回了角落里。

我心头的火气蹭得一下里了出来，捂着脑袋从卧铺上跳了起来，刚要骂上两句，但看到小璐缩成一团的可怜模样，登时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来。

闭上嘴坐了下来，就听到小璐低低的话语：“对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那声音怯生生的，好像生怕打扰了旁人的美梦。我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这细声细语给融没了，只好挤出一点笑来说：“呵呵，没事，我的头很硬的。”

说着，我把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，示意她把脸上的污迹擦干净。

小璐见我并不生气，似乎少了一点惊恐，但仍是有些拘谨，接过毛巾，又是用那低低的声音说：“谢谢……”

随着小璐脸上的污迹被渐渐擦了下来，她本来的面目也尽入我的眼里，我的眼睛也渐渐放出光来。

小璐的脸并不像那些乡下女人那样粗糙，相反，她的脸很滑很嫩，仿佛捏一下都能捏出水来。她的相貌，也并不像乡下女人那样轮廓粗犷，她的模样，更像是江南水乡的婷婷少女那样温婉动人。

小璐似乎被我那惊诧的目光盯得害羞起来，嫩白的双颊泛起了一片红晕，又低下了头去。

我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失态，尴尬的笑了笑，说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只是有点惊讶……这个……小璐，你真是山西人？”

小璐头抬了起来，目光与我一接触，那俏脸变得更红，赶紧垂了下来点了点头。

虽然还带着羞涩，但经过我这一番调侃，她的神情明显比刚才轻松了许多，甚至我递过去的面包和矿泉水也接了过去。

吃了半个面包，喝了一瓶矿泉水，小璐的精神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，我一边开几句玩笑，一边有意无意的问上几句。渐渐的，小璐的身世在这断断续续的问答中浮现出来。

小璐姓周，她的妈妈并不是本村人，而是靠近天海的清水乡人，在小璐不满一岁的时候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，她的父母带着小璐回到她母亲的家乡——这个偏僻的山西小村落。此后小璐爸爸为了生计，在领村的煤矿下井挖煤，可是祸不单行，两年后在一次瓦斯爆炸中，埋在了煤井里，至今还找不到尸首。只留下小璐母女二人。本来这个村子里小璐娘还有一个哥哥，可是小璐这个叔叔是个典型的妻管严，又属于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头驴，所以小璐的状况就可想而知。小璐爸爸一死，家里就断了生计，小璐娘只好出去打工，在邻村的一个铁厂里打工，谁曾想祸不单行，过了一年，小璐娘就因为劳累过度，一头栽进了炼钢池里，连根骨头都没剩下。再往后，小璐就只能跟着她叔叔生活了，可是她婶婶简直不是个东西，拿了工厂给的赔偿金，竟然连学都不给小璐上。没等到小璐小学毕业，就把她拖回家里，烧火做饭，背柴拉煤。家里所有的轻活累活，脏活重活，全压在她身上。她叔叔也是个窝囊废，自己的亲侄女受欺负，连个屁都不敢放。再往后的十几年里，小璐都是在婶婶每天的辱骂声里度过的。直到最近几天，她婶婶看她越来越大，盘算着给她找个婆家，自己也能挣点彩礼钱。所以，自作主张地给她找了村里最有钱的一个矿长的儿子。小璐说起来虽然能忍，但这件事她可是没有办法再忍，终于在出嫁的那一天，从洞房里逃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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